作者：文玺荧
摘要：人民币国际化已历经数年，虽然已逐步跻身国际货币之列，但国际化水平尚显不足，这一现状既源于我国未全面放开资本可自由兑换等内在制约，也受到美元长期主导国际货币市场的外部压力。特别是美国滥用美元霸权，将美元作为政治武器，例如将俄罗斯金融机构排除SWIFT系统，进一步揭示了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的内在风险。在此背景下，中国也加大了人民币国际化的推动力度，积极与全球各国达成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本文对人民币国际化提出一些政策建议，旨在应对当前挑战，促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健康发展。
关键词：人民币 国际化 跨境支付系统（CIPS） 本币互换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不久，美国及其盟友欧盟对俄罗斯开展了一系列制裁，其中就包括有着“金融核弹”之称的禁止俄罗斯的金融机构使用SWIFT。由于西方大国越来越多地采取单边制裁措施，包括阻止各国使用国际资金清算系统（SWIFT）、扣押外国外汇储备等，加剧了全球去美元的“特里芬难题”的扩大；特里芬曾经于20世纪50年代末就预言过布雷顿森林体系会由于这个内在矛盾难以调和而必然走向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对我国2023年末达到32380亿美元巨大的外汇储备也需要高度警惕，中国必须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最终目标是使人民币取得与美元、欧元同等的国际地位，成为多元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一极，这已是势在必行。
一、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历程及基本现状
（一）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地位逐渐提升
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融入到国际经济体系中，就已经启动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准备工作。但从一个比较普遍的观点来看，我国2009年7月1日发布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管理办法》正式拉开了人民币走出去的战略序幕，让人民币在国际贸易结算中发挥更大和更积极的作用。
2011年7月，我国发布《关于扩大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地区的通知》，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境内地域范围由试点城市扩大至全国，这一举措显著增强了跨境人民币业务支持实体经济发展的能力，大大提升了人民币作为货币的融资功能，并推动离岸人民币交易市场大幅活跃。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表示，2022年以来，人民币国际化稳健且积极态势，取得了新的进展和较大变化。尤其是2023年一至三季度，人民币跨境收付款金额达 38.9 万亿元，与去年同比增长了24%。其中，货物贸易人民币跨境收付款金额占同期本外币跨境收付款总额的比例为 24.4%，与去年同比上升 了7 个百分点，创下近几年来的最高水平。注①
2015年1月21日，人民银行正式明确提出“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目标。2016年10月1日，我国明确人民币正式开始加入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SDR），并获得了10.92%的份额，仅次于美元和欧元，这个里程碑式的重要事件，标志着我国人民币的国际化取得了非常重要的进展。2022年8月1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人民币在该货币篮子中的权重上调至12.28%，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份额的最新调整正式生效， 注②，这再次肯定了人民币国际化取得的成就和人民币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重要地位。
最近，全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公布了基于交易金额的全球货币国际支付排名数据。人民币在2023年12月的表现引人注目，交易份额仍是历史上第二高的记录，超过了日元的3.83%，保持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的位置。
除SWIFT统计的国际贸易和资本流动外，近年中国还致力于构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该系统为跨境人民币业务提供统一接口和标准的处理体系。自2015年10月， 我国CIPS第一期上线成功运行，经过不断完善发展，2018年5月CIPS第二期全面实现投产。到2023年12月末，我国CIPS系统总计有1484家机构参与，其中直接的参与者139家，间接的参与者1345家。而且间接参与者遍及全世界113个国家和地区，业务实际覆盖了全球182个国家和地区的4400多家法人银行机构，基本实现了“全球有人民币的地方就有CIPS服务”的目标。
（二）人民币在国际储备货币中的地位也逐渐增强
虽然人民币在全球官方储备货币中的份额仍相对较低，但呈现出稳步增长的趋势。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的数据，到2022年末，全球中央银行持有人民币的储备规模达到2984亿美元，占比达2.69%，较2016年我国人民币初始加入SDR时提高了1.62个百分点，在全球主要储备货币中排名到了第五位。
近年来中国人民银行努力搭建货币互换网络，获得了显著进展。到2021年末，中国人民银行先后与40个境外货币当局、涉及56个国家和地区，共同签定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协议金额达到4.02万亿元以上，成为货币互换的规模与美联储相当、覆盖的经济体数量已经超过美联储的中央银行，中国逐步成为全球货币互换的主导国家之一(Perksetal.,2021)。注③
二、人民币国际化面临的挑战
（一）外在的挑战：美元“武器化”的影响
人民币国际地位的上升不仅取决于中国自己的努力，而且取决于美元地位变化的影响。自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以来，美元成为全球储备货币和国际交易货币，并一直居于核心地位；当前，美国依然是全球最大经济体和军事强国，其国际信用依然稳固；全球金融基础设施、全球结算代理银行体系、国际贸易报价和计算惯例等大多以美元为主。尽管美元的地位今年有所动摇，但其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依旧难以撼动。
目前的国际货币体系主要建立在国家信用基础之上，而美元的“武器化”严重破坏了国际货币体系的信用基础。自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后，世界各国都深刻意识到依靠某一国际货币的风险；并且，美国频繁利用金融制裁手段损害他国利益，更是引发全球范围内对国际货币体系进行改革的呼声。全球去美元化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机遇，同时，也带来了挑战，因为国际社会对于新的国际货币持有谨慎态度，不愿轻易用另一个“美元”去替代原来的体系。
此外，有多个国家在研究和推进数字货币，试图通过科技手段避免对单一国家信用的过度依赖，并限制国家对国际货币的过度干涉和操控。这一趋势对人民币国际化构成了潜在挑战，需要中国加强数字货币领域的研究和创新。
（二）内在因素：资本项下自由兑换限制
中国尚未实现资本项下人民币的自由兑换，限制了人民币的流动性。国际货币在全球范围内快速流动，以支持国际贸易和投融资活动。然而资本项下自由兑换的限制，人民币在金融性经济行为中的使用受到一定的制约。
2022年，我国人民币跨境收付款金额总计为达42.1 万亿元，其中的经常项目收付款金额总计达10.5万亿元，资本项目收付金额合计为31.7万亿元，资本项目收付金额合计占比超过了四分之三。这表明人民币在资本项目下的使用规模逐渐扩大，但仍有待进一步提升。
汇率波动也是人民币国际化需要解决的问题。目前，人民币的汇率市场化程度尚不高，汇率波动较大，给人民币国际使用带来一定风险。因此，需要继续推进汇率制度改革，增强人民币汇率的弹性和市场化程度，使其更加符合国际市场的需求和变化。
同时，人民币输出与输入的循环机制也需要进一步完善。中国作为净债权国，在国际贸易中积累了大量的外汇，但人民币的有效输出仍然有限。在资本项目下，我国持续推进一系列政策措施，如熊猫债发行、QFII/RQFII、QDII、债券通、沪深港通、跨境理财通等，促进境外机构投资境内人民币资产和境外人民币资金投资国内市场等。但目前的体量还较小，需要进一步扩大规模和完善机制。
此外，人民币风险管理工具和可投资的金融产品有待进一步丰富。缺乏风险管理工具和可投资的金融产品将限制人民币在国际贸易结算和国际投融资领域的推广和使用。因此，需要加强金融产品的创新和完善，提高人民币的风险管理能力和吸引力。
在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过程中，需要权衡资本自由流动、货币政策独立性和固定汇率三者的辩证关系。根据“不可能三角”理论，一个国家在金融政策方面难以同时实现这三个目标。在人民币国际化中，需要根据中国国情和国际形势的变化，适时调整政策取向和策略选择，以实现最优的政策效果。
三、人民币国际化的政策建议
为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我们需要以远大的战略视角审视，走一条中国特色的国际化道路。
（一）把握时代契机，积极推广CIPS，深化双边本币互换合作
首先，因为新冠疫情影响，美国国内通胀严重，自2022年3月份开始，美国采取了激进的加息政策，将联邦基金目标利率已从2022年3月初的0%-0.25%快速提升到5.25%-5.5%。此举导致国际市场上的美元短缺，严重影响了全球国际贸易和投融资的正常运作。人民币作为SDR篮子货币之一，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可以乘此机会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其次，美国同欧盟等盟国在俄乌冲突中突然冻结俄罗斯中央银行达3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是国际货币体系演变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美元“武器化”破坏了国际货币体系依托的国家信用。因此各国纷纷自主和积极的推进去美元化。在此背景下，中国应进一步加强与全球各国的沟通合作，扩大双边货币互换规模，争取与更多国家货币当局建立相关机制，以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跨境流动性和可交易性。
（二）构建和完善人民币在国际和国内流动的循环机制
按照“特里芬难题”理论，以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为例，美国之外的国家需要依靠美国的国际收支继续保持逆差，不断增加美元来增加这些国家的国际储备以此增加对美元清偿能力，这势必会导致危及美元的信用。为了建立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的人民币输出和输入循环机制，我们应在国际收支中，区分为消费性经济活动和生产性经济活动。消费性经济活动如购买消费品，不具有自偿性；而生产性经济活动如投资，可以收回本金和预期收益。如果一个国家主要是由生产性经济活动导致的国际收支逆差，长期来看是可以实现国际收支平衡；但如果一个国家的国际收支逆差是由消费性经济活动所导致，那就注定不可持续。
1.经常项目下的国际贸易，人民币输出顺其自然
为实现人民币国际化，需向其他国家输送人民币，中国的国际贸易需正常开展，而且需支持国内企业发展，保证国内就业，推动国内企业科技创新，维持中国产业实力和产业优势。通过向周边国家转移部分落后产业，增加居民收入、激励居民消费等方式，实现人民币输出。在国际贸易中，积极推动人民币结算，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2、资本项目下，开放金融市场，推动人民币输出和回流
一方面，建议积极开放金融市场，鼓励境外企业到中国来发行熊猫债或股票融资等，完善相关制度和规程，提升境外企业融资效率。允许国外企业到中国发行熊猫债或股票融资，让输出的人民币有境外产业作为支撑，稳定人民币的内在价值。另一方面，鼓励境内企业出国投资，将中国人民币输入到其他国家。全力推动离岸人民币市场交易发展。不断完善离岸市场中人民币的流动性供给机制，更多的丰富离岸人民币的风险管理工具和各种金融产品，可以吸引更多境外投资者参与，推动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健康发展。
同时，加强金融产品创新，提供人民币风险管理工具，让国际上的人民币使用者和持有者可以管理风险，投资人民币资产以获取收益。优化外资准入政策，加强金融监管合作，提升金融市场的透明度和稳定性。
（三）加强人民币国际化基础建设
继续加大投入，增强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软件硬件的开发建设，不断提高CIPS的清算效率和交易的安全性，并向全球推广CIPS，寻找合作的清算行，夯实人民币国际化的硬件和软件。
（四）加强数字货币等新兴技术的研发与应用
随着IT 技术的发展，数字货币具有了技术基础，目前多个国家都在积极探索和研究数字货币；数字货币因为注入了科技力量，不再纯粹依托于国家信用。数字货币等新兴技术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新的机遇。通过加强相关技术的研发和应用，可以探索更加高效、安全的跨境支付方式，提升人民币在国际市场中的竞争力。
（五）提高金融市场开放度和监管水平
在逐步放宽外汇管制措施的同时，应提高金融市场的开放度和监管水平。这包括优化外资准入政策，加强金融监管合作，提升金融市场的透明度和稳定性。
综上所述，人民币国际化的政策建议涉及多个方面，需要政府、监管机构、金融机构以及市场主体共同努力，形成合力，提升国际地位，守护国家和人民资产安全，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不断向前发展。
（作者：北京工商大学经济学院 文玺荧，1553557405@qq.com，13528435508）
注释：
①耿亚莹，谭小芬.国际货币体系变革与人民币国际化[J].国际金融,2023,(08):19-30.DOI:10.16474/j.cnki.1673-8489.2023.08.002.
②王曼.前三季度人民币跨境收付38.9万亿元[N].中国贸易报,2023-10-31(001).DOI:10.28113/n.cnki.ncmyb.2023.001469.
③杨措，谭小芬.双边货币互换助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J].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23,43(10):43-56.
④范子萌.外汇市场弹性增加人民币汇率中长期仍具备稳定基础[N].上海证券报,2024-03-29(003).
参考文献：
【1】中国人民银行2023年10月27日，《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
【2】余永定：国际货币体系进入新的历史阶段下，关于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些思考。
【3】季晓莉：人民币国际化：稳中有进，前景乐观。《中国经济导报》202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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